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瑪格麗特 · 杜拉斯:無法彌補的舞會


一場舞會。一場舞會的結束。奇妙的場 景,舞池裡漸漸變得空曠,瑪格麗特·杜拉 斯的作品卻向著這個場景傾斜,並圍繞這一 場景進行組織。在這場無法彌補的舞會中, 勞爾·維·斯泰因被“最後的來客”安娜瑪麗·斯 特雷特所取代,她永遠停留在這個愛情故事 的至高點,那是一場三個人都受到傷害的愛 情。勞爾從此一直回想著那場舞會,不願忘 卻那個地點、那個瞬間、那份屬於她的痛苦, 這些東西既讓她消失,又讓她存在,永不停 息。

從《勞爾·維·斯泰因的迷醉》開始,杜拉 斯和勞爾,就像勞爾一樣,在一部又一部作 品中重組這個瞬間,那時勞爾·維·斯泰因呆 呆地看著未婚夫被另一個女人劫走。他永遠 地離開了她,那時正好是黎明。她在吶喊, 在杜拉斯的一本本書裡,在她的電影裡,這 個吶喊在迴盪。這個吶喊在《如歌的中板》 中就已經聽到。

然而勞爾並不痛苦,那不是一種痛苦。勞 爾瘋了,人們認為她多少有點瘋了。她變得 過分安靜,安靜得令人不安;她結了婚,有 了三個孩子,都是女孩。她打理家事,管理 房子、花園和她的回憶,並且帶著一種井井有條的怪癖。而十年後,這種狀況愈演愈烈。 她的人生始終停留在那個靜態的瞬間,那個 令她心死而又揮之不去的瞬間。而這個瞬間 將把另外兩個身體連接起來,這就會引發另 一個場景,這個場景將再次展開那場舞會的 場景。勞爾之所以活下去,就是為了“看看” 這一幕,看看他們。

她很有耐心,致力於策劃縈繞她的東西。 她走進了童年好友塔吉亞娜的生活,並引誘 她的情人雅克·霍德。在小城邊緣的一片黑 麥田裡,勞爾終於心滿意足地看到了這一幕: 霍德故意打開窗子,窗內的塔吉亞娜“披散 著黑髮,赤身裸體,一絲不掛”,而自己卻 不知道,她已經被這個佔有她的男人所背叛。 這對情人成了勞爾幻覺中的獵物,勞爾悠閒地躺在地上,慾火頓生,而他們只知道模仿 愛情遊戲。

這扇打開著的窗戶,正好成為那場舞會場 景的外框,這是否成為上演電影《印度之歌》 的屏幕?這個上演電影的屏幕,是否就是舞 會上安娜瑪麗·斯特雷特最終露面的那個屏 幕?看到。被看到。瑪格麗特·杜拉斯在一 段可怕的文字中敘述了母親的死亡:“她的 最後幾句話都是在呼喚我的哥哥,她只要求 一個人到來,那就是她這個兒子。我就在房 間裡,看著他們哭泣著擁抱在一起,絕望地 生離死別。他們居然沒看到我。”

這件事既奇怪又自然,即在塑造了勞 爾·維·斯泰因這個人物十年後——十年也是香港台灣 越南職業移民勞爾將其執念搬上舞台的期限——瑪格麗 特·杜拉斯給她提供了所謂的“勞爾·維·斯泰 因電影中永恆的舞會”,那場“應該被封藏起 來的舞會”。然而勞爾並未在影片中出現。 作者和觀眾代替了她的位置。在她的位置上 替她嘆息:“我不明白誰處在我的位置上。”

拉康在談到這件事時說,在這個位置上, 你看到的東西它也在看著你。正如在《如歌 的中板》中,那位工人肖萬從街上窺伺著一 扇窗戶,那是經理的妻子安娜·戴巴萊斯德 的窗戶。後來,當安娜每天下午去咖啡館跟 他一起喝酒時,他甚至可以說出她每一套衣 服的樣子。他們一起探究一樁謀殺案的案情, 幾天前有個女人就在這裡遇害了。那天,安 娜·戴巴萊斯德送兒子去隔壁的鋼琴老師那 兒上課,出門時,她恰好看到兇手正在親吻 他妻子那血淋淋的嘴唇,他妻子已經是一具 死屍。安娜·戴巴萊斯德在持續的性慾死亡中, 突然看到了另一個女人的悲劇場面。突然一 聲慘叫。肖萬和安娜企圖用語言重複當時的 情形。 “' 尖叫聲傳得很遠,很高,而後突 然中止在他自己的最高點上。' 安娜說。' 她 正在死去。' 肖萬說。叫聲正好是在她不再 看到他時停止的。”看到他!就像八年後杜 拉斯回顧的勞爾·維·斯泰因的叫聲那樣,她 的叫聲大概只有在布瓦旅館的窗戶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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